周綏安……這是在等她嗎？

江檸站在那裏, 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動作。

等她反應過來，一擡眼便看見了周綏安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身後，淩霄花枝葉摩擦著, 悉悉索索。

涼涼的秋風將清甜的桂花香味送到鼻尖。

眼前，周綏安那張無限放大的帥臉奪走了她全部的心跳和呼吸。

江檸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喉頭似乎被什麽梗住了, 說不出半個字。

“傻了？”

周綏安俯下身，視線與江檸平齊。

他的嘴角勾著幾分笑意。

只是那笑容怎麽看都有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江檸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後退幾步, 結巴道：

“哦……我剛才沒……沒看見你……”

是因為沒看見你所以才跟她們吃飯的……

大概是自己都覺得很扯, 後半句話她沒好意思說, 索性就直接閉口不說話了。

周綏安沒有說話, 眼神落在了江檸不斷顫抖的睫毛上, 停留了幾秒, 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

江檸實在心虛, 眼神飄忽，就是不敢和面前那個虎視眈眈的少年對視。

“哦……這樣啊……”

周綏安的聲音拖得老長, 帶著一點輕聲的嘆息。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將她左顧右盼的小腦袋固定住。

“這樣呢？”

江檸被迫迎上了他的目光。

日光燦爛無比，落進了周綏安的眼裏, 在他的眼底鋪上了一層爛漫的底色。

“這樣呢？這樣能看見我了嗎？”

周綏安的臉湊得更近了一些。

香甜的秋風迎面吹來, 像是一團帶了火的棉花, 拂在臉上, 暖洋洋，軟綿綿。

周綏安的呼吸在她的臉頰上點起了火，倏然間, 江檸只覺得仿佛掉進了一片醺醺然的海域。

她的身體和意識都在不受控制地下沈。

一團一團的煙花在她腦中炸開, 滾燙、炙熱。

江檸回過神來, 意識到兩人的臉幾乎都貼在了一起，她的臉漲得通紅。

“能……能……”

她囁嚅著，扭著頭，想要掙脫他的束縛。

周綏安仍舊不松手，反而將江檸的下巴往上擡了一些，讓她的整張臉都徹底暴露在了他的視線下。

“嗯，能看見就好。”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她淡粉色的唇上。

“下次再看不見我，我就只好這樣直接站在你面前，親自來問你。知道了嗎？”

江檸呆在那裏，不敢動彈。

周綏安捏了捏她的下巴，帶了一點威脅的意味。

“嗯？”

江檸緊張地吞咽了下口水。

“知……知道了……”

周綏安輕哼了一聲，松開了手。

江檸的下巴終於重獲自由，她趕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頰。

燙，她的臉好燙。

意識到這點，她趕緊低下頭猛盯著地面，像是一只把自己埋進沙子裏的鴕鳥。

這個人怎麽這樣……

真霸道。

她有些委屈地癟了癟嘴。

“走吧。”

周綏安低低地笑了一聲。

江檸有些別扭，不想搭理他，她自顧自地埋著頭往前走，還沒走幾步，只覺得身上一輕，肩上的書包被周綏安抽走了。

“不用，我可以自己背。”

江檸伸手想要拿回自己的書包。

中午午休，江檸沒有帶很多書回來，所以書包並不沈，她自己背也不是很吃力。

“喲，今天沒裝金子啦？”

周綏安將江檸的書包掛在了一側肩膀上，輕輕地抖了抖，嘴角的笑容看起來很欠揍。

江檸氣結，她嘴笨，知道說不過他，只能閉嘴不說話，悶悶地跟在他身後。

周綏安的嘴角揚得老高，嘴裏也不知道哼著什麽調子，慢悠悠地領著她往家的方向走。

安靜的小巷子裏，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

江檸走在後面。

她的目光不由地落在了前方周綏安的背影上。

她突然發現周綏安根本就沒背書包。

江檸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周綏安好像中午一直沒有帶書包回家的習慣。

難道他每天就是單純回家午睡的嗎？

一想到她每天中午還要分秒必爭地擠出一個小時來做一套理綜大題，午覺也只能緊巴巴地睡個三十分鐘，江檸不由望天嘆了一口氣。

周綏安的個子很高，背影看著瘦瘦長長的一條。

一中那套藍白相間的運動風校服穿在他身上，絲毫看不出臃腫肥大的感覺。

此刻，他一頭蓬松茂密的頭發被風吹出了瀟灑的弧度，肆意又張揚，怎麽看怎麽像少年漫畫裏的男主角。

不知道怎麽的，江檸突然想起了剛才飯桌上齊蕊她們說到的那件事——

周綏安說他有女朋友了？

江檸的臉頰倏然又起了火。

周綏安這個人還真是離譜。

誰說要做他女朋友了啊？

她這個當事人怎麽還是通過別人的嘴才知道這件事的？

再說了，他也根本沒有問問她的意思啊？他怎麽就知道她一定就同意？

他沒有挑明，沒有告白，就這麽默認他們之間的關系了？

會不會這個“周綏安女朋友”另有其人呢？

畢竟周綏安這麽優秀，喜歡他的女孩子應該數不勝數吧，或許這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可是他之前對她做的那些親密的動作，對她笑得那麽燦爛熱烈，幫助她保護她安慰她……

江檸突然間又有點惆悵。

等她意識到自己竟然在為了周綏安沒有跟她挑明這件事而感到沮喪的時候，江檸被自己嚇了一大跳。

兩個字倏然蹦到了她的腦子裏，像是一個驚天巨雷——早戀。

這個詞之前一直被江檸視作不可踏足的禁區，連想一想都覺得是一種罪惡。

很顯然，作為乖乖女，“早戀”這個選項從來不存在於江檸的世界裏。

可……

如果是周綏安……

這條古巷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

足夠江檸的柔腸打上一百個結。

一方面，江檸氣惱周綏安就這麽單方面地向別人宣布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另一方面，江檸又害怕對方口中的那個“女朋友”指的並不是她，害怕這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但心裏更隱秘的地方，一種甜蜜又歡喜的感覺像是怎麽擋也擋不住的洪水，洶湧翻騰，漸漸的，溢滿了她的胸膛。

江檸低著頭，把磚縫裏剛冒出頭的小草碾了又碾。

“這個周日有空嗎？”

她楞楞地擡起頭，對上了周綏安含著笑意的眼眸。

“在想什麽呢？喊了你好幾聲也沒反應。”

“哦……”

江檸有些慌張地低下了頭，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麽後，她又擡起了頭，答道：

“周日我有安排了。”

“什麽安排？”

周綏安後退幾步，和江檸並排走著。

江檸周日確實安排得很滿，上午要去看醫生，下午要去顧珅家裏上課。

但是這兩件事，她一件也不想讓周綏安知道。

她只能含糊答道：

“去我媽那裏。”

“哦，好吧。”

周綏安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幾分失望。

“你有事情？”

江檸轉頭看著他的側臉。

周綏安沖她眨了眨眼睛。

“沒事。”

真是奇奇怪怪。

江檸有些疑惑地收回了視線。

兩人沒有再說話了，各懷心事地拐進了小區裏。

小區裏種了不少桂花樹，濃郁的香味彌漫在空中，深吸一口這微涼的空氣，像是能嘗出來蜜似的。

兩人走到了那個小院子的大門前。

“對了，我這個周六不去上加強班了，你自己一個人應該可以吧？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周綏安掏出鑰匙，插進了鎖眼裏。

聽到這話，江檸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吱呀”一聲，大門被拉開了。

一團雪白的影子撲了過來，直直地跳進了周綏安的懷裏。

“喵嗚”一聲，小黑在周綏安的懷裏找了一個舒服的角度，悠閑地伸了一個懶腰。

“嘖~真煩人。”

周綏安抱著小黑走進了小院裏。

江檸跟在他身後，反手關上了院門。

周綏安走到了那株月季花旁，頓住了腳步，他懷裏抱著小黑，不太方便把肩上的書包遞給江檸，於是便朝江檸的方向微微矮下身，示意她自己來拿。

江檸抿了抿唇，踮起腳，伸手拽住了書包的肩帶，將自己的書包從周綏安的肩上取了下來。

周綏安一手抱著小黑，一手輕輕撫摸著它光潔的毛發。

小黑在他懷裏哼哼唧唧地撒著嬌，看起來很享受的模樣。

“你看，小黑最近又變肥了，它……”

周綏安笑瞇瞇地轉過身，目光落在了江檸的臉上，見她好像有點不虞的神色，他忙收了話頭，問：

“怎麽了？”

江檸將書包抱在胸前，微微側過身，躲開了他打量的目光。

“沒事。”

“嗷嗚”一聲，伴隨著一聲不滿的尖叫，周綏安丟下了懷中的小黑，沒有絲毫猶豫地幾步跨到了江檸的面前。

“怎麽看起來不開心的樣子？”

他皺了皺眉，想了一瞬，語氣溫柔地問詢：

“不想一個人上學？那我早上送你過去，下午再去接你回來？”

江檸把臉埋進了書包裏。

“不要。”

“不是因為這個？那是因為什麽不開心？”

周綏安擋在她面前，鍥而不舍地追問。

“我沒有不開心。”

江檸繞開周綏安就要往自家門口走去。

“不和你說了，我要去寫作業了。”

周綏安再次擋在了她面前。

“急什麽？午休不是有兩個小時嗎？”

江檸擡起了頭，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直直地看著擋在她面前的周綏安。

“我可不像你，隨便學學就能考個第一名，我中午得抓緊時間認真學習，不然連年級第四十二名也考不到。”

她將“認真學習”四個字咬得很重。

江檸在言語方面向來遲鈍，與人交談向來都是平靜的陳述語氣，要不就是情急之下顯得有些笨拙的結結巴巴，可剛才這句話分明帶了一點諷刺的意味。

有點鋒芒，很新鮮。

周綏安楞了一下，隨即笑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江檸，揶揄道：

“誰告訴你我‘隨便學學就能考個第一名’的？”

江檸漲紅了臉。

“你隨便不隨便，認真不認真，都和我沒關系！那是你的人生，跟我沒有關系！”

周綏安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好像是咂摸出一點味道了。

他伸手拽住了江檸的胳膊，直接把她往他家門口的方向拉。

江檸嚇了一跳，一邊掙紮一邊喊：

“你幹嘛！放開我！”

周綏安拿出鑰匙擰開了門鎖，回頭沖她勾唇一笑：

“喊得再大聲點，最好把人都喊過來。”

江檸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小兔子，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周綏安拉開了家門。

一股幹凈清爽的味道伴隨著涼涼的穿堂風吹了過來。

江檸的目光不由地落在了面前那個陌生而神秘的空間。

“進來吧。”

周綏安走了進去，站在玄關處回頭看著她。

江檸沒有動彈。

周綏安也沒有催她，就這麽站在那裏等著她。

掛在門廊處的捕夢網發出了“叮咚叮咚”的清脆響聲。

江檸遲疑了片刻，手心裏滲出了一點汗珠，最後輕輕呼出一口氣，還是擡腳邁了進去。

這還是江檸第一次走進周綏安的家。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在周圍轉了一個圈。

周綏安的家和隔壁是差不多的布局，收拾得很幹凈利落，看起來很溫馨整潔的樣子，雖然裝飾不多，但處處都透露出生活氣息。

周綏安沒有關門，而是任由大門就這麽敞開著。

他穿過了客廳，直接走進了旁邊的臥室裏。

大概是因為臥室裏的窗簾沒有拉開，所以光線有些昏暗。

周綏安站在那裏，沖江檸擡了擡下巴，邀請的意思很明顯。

江檸倒吸了一口涼氣，拼命抑制住了扭頭想逃跑的沖動。

她沖著周綏安輕輕搖了搖頭。

周綏安有些好笑。

“怕我吃了你？”

他邁出房門，向她走近幾步，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道：

“我要是想做什麽，你以為你現在還跑得掉？”

一陣冷風穿堂而過，江檸只覺得後脊背處涼颼颼的。

哪有這麽安慰人的？

把人安慰得心驚肉跳的……

江檸有些無語。

但她不得不承認，周綏安的話挺管用。

她咬咬牙，跟著他，走進了那個臥室。

周綏安的臥室和他這個人很像，簡單的藍白色系，簡潔利落。

但江檸根本沒來得及註意周綏安臥室裏的裝修風格。

因為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整面墻的大書櫃。

裏面密密麻麻塞滿了各種花花綠綠的書，直戳天花板，看起來極有壓迫感。

江檸看呆了，她好像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書櫃。

這麽大的書櫃可能見過，但是整整一面墻那麽大、裏面還塞滿了書的書櫃倒真的是第一次見。

一整面墻的書櫃，一整書櫃的書。

看起來足足有好幾千本的書，簡直可以稱得上壯觀了。

“嘩啦”一聲。

周綏安拉開了窗簾。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了室內。

江檸看清了書架上的那些書。

最上面的是各種世界名著，有些名字很眼熟，但也有一些書名是她看不懂外文字符，靠近底下的兩三層裏塞滿了各種競賽習題和課外輔導書，最底下的書桌上鋪滿了各種散亂的試卷和習題集。

“誰說我‘隨隨便便’了？”

周綏安閑哉哉地走到了那張書桌旁，嘴角勾著笑。

“任何人的成功都不是隨隨便便的。你沒看到他們的努力，不代表他們就不在努力。”

江檸驚呆了。

周綏安原來是個學婊……

他竟然一直都在偷偷用功，虧她還以為……

“我不寫作業，是因為覺得那些太簡單。我不聽課，是因為老師講的內容我早都自學過了。”

周綏安掀開座位上的一本習題集，一屁股坐了上去，仰頭笑瞇瞇地看著她：

“所以，不要為我擔心，我做什麽事情，都有自己的考量。”

江檸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瞬間漲紅了臉。

“誰……誰擔心你了？”

簡直不要臉……

周綏安搖著頭，“嘖”了一聲：

“口是心非的小結巴。”

江檸：……

作者有話說：

小黑：你清高！你了不起！給你一個機會，趕快來哄我！

某人：不好意思，忙著哄媳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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